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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從我祖母逝世,已經七年了。

她是一九一一年出生的,和辛亥革命同一年。祖母的父親(也就是我的曾祖父)當年在苗栗和抗日英雄羅福星一同鼓吹及籌畫抗日革命,在起義前被日本警察逮捕而遇難成仁。當時的祖母,還只有三歲。

祖母沒有上過學,十幾歲的時候,在一個日本銀行的老闆家中當「小廝」,每天幫忙到山上挑水,日本老闆很喜歡她,常常說要把她帶回日本當女兒,可是祖母的媽媽不同意。

祖母和祖父是相親認識的,日治時期下,祖父當日本警察,一家人也改了日本姓氏為「松本」,隨著祖父的調職,全家有時住在中壢,有時住在苗栗,之後祖父因公外派到海南島工作。
三十歲那年,海南島傳來祖父因病過世的消息,頓失依靠的祖母,為了扶養四個孩子,開始了賣米的生活。

從前的時代,家裡煮飯需要米,要到米店或米攤那兒「叫米」。
祖母在苗栗的文昌爺廟口,擺了一個小小的米攤子,

從碾米場批來的米,放在大大扁扁的竹簍子上,堆得高高的,像山一樣。
有人來叫米,祖母會用一個圓形的鐵勺,把米舀進布袋中,用腳踏車把一大袋白米載到叫米的人家,問好家中的米缸在哪裡之後,便將米缸中的舊米倒出, 新米倒入,再將舊米倒在最上層。
文昌廟口不只祖母一個米攤,
不送米時候,大家互相聊天「打嘴鼓」。

以前的米,是以一斗、一斗來計算的,
也許是這個原因,街坊鄰居,大家都稱呼祖母「阿斗姐」或「阿斗姑」
一個女人獨立扶養四個孩子,在當時的社會,實在了不起,聽說祖母在苗栗是個「女強人」,朋友很多,街上的人, 幾乎很少人不認識她。
只是,送米的時候,常常想起過世的祖父和自己的身世,總是一邊騎著腳踏車、一邊流淚。
「我的眼淚,在年輕的時候就已經流乾了。」祖母曾經這樣告訴我。

祖母喜歡看戲,逢節慶或信眾還願,野台戲開演的時期,準備晚餐的時候,南風吹起,傳來陣陣的戲曲聲,心早已不知不覺地飛到戲棚前面了,待家事做完,馬上迫不及待的飛奔去聽戲。

鄉下的孩子最喜歡到河邊游泳了。
祖母擔心安全,不准孩子去。
小孩哪肯聽,總是禁不起的誘惑,找個理由偷偷去遊泳。
祖母很聰明,孩子回家之後,用指甲在他們的皮膚上輕輕刮一下,馬上知道小朋友有沒有騙人。

我懂事的時候,祖母已經把苗栗的米攤交給姑婆,搬到台北來住了。
記得祖母喜歡旅行,
平常日子常常鬧頭疼的她,在旅行的時候,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。
每年的農曆三月份,再怎麼也要參加苗栗的進香團,跟隨著媽祖娘娘繞境,順便一路遊玩。

(待續.....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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